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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说“文化”看不见、摸不着,是个抽象的概念。但只要是有心人,就不难发现“文化”其实是看得见,也摸得着,是个具象的存在。有时候大家出一趟远门,为的就是感受一番不一样的文化体验。侗乡大地,文脉绵长。纵观改革开放以来一段时期的地方文学艺术发展步伐,三江侗族自治县有一批批本土文艺家从乡野生活走向文艺殿堂,他们用脚步丈量生活,用思想灌溉灵魂,用使命书写荣耀,通过自己的所闻所见所思所想,谱写了广西文艺创作的“三江现象”。
放眼八桂大地,在广西文艺创作的版图上,柳州市“龙城笔阵”品牌的文化引领作品深深影响着地方文学艺术事业发展,三江文化振兴所取得的成绩着实令人瞩目。10月31日,第十二届自治区文艺创作铜鼓奖获奖名单揭晓,三江籍作家杨仕芳的长篇报告文学《新声》上榜。截至目前,三江籍作家、画家、舞蹈家或在三江工作生活过的研究者已有9届9部优秀作品荣获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上榜率覆盖全部12届奖项的75%。这对于一个边远的少数民族自治县来说绝非偶然事件,而是当地长期以来坚持文化自觉、文化自信和文化振兴的必然结果。这在柳州市乃至全广西的文学艺术发展史上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经查阅资料发现,从过竹的著作《苗族神话研究》荣获1988年第二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到过竹的父亲过伟先生连续荣获第三、第四届铜鼓奖,父子二人均获铜鼓奖成为民族文化研究领域的一段佳话。又从吴浩与梁杏云等合著的《侗族款词》荣获2011年第六届铜鼓奖,再到杨仕芳的作品《新声》再度入围2025年第十二届铜鼓奖,这些年里,既有血缘维度上的“父子兵”,又有时间延续上的“三连冠” ,还有个人成果上的“梅开二度”,这是一种问鼎广西文艺创作最高奖项征程中的“现象级”荣耀,也是作为一个三江人乃至柳州人值得扬起头来仰望自己文化星空的历史时刻。
文化根基:文艺创作的深厚滋养
三江文学艺术的繁荣,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片土地孕育的丰富而深厚文化底蕴,为地方文艺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深厚的滋养。
三江素有“歌的海洋、诗的故乡”美誉,传统的侗族文化和民间文学是三江少数民族县域中最宝贵的资源禀赋。目前全县共有鼓楼230余座,风雨桥200余座,中国传统村落21个,广西传统村落33个,同时有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1个、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6个,全县有自治区级以上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41个,侗族村寨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保护预备名录6个,侗族大歌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名副其实的“楼桥之乡”和“非遗大县”。

没有文化内涵的文旅是贫瘠的文旅,好在正是这些丰富的民族文化、生态文化、非遗技艺与民俗活动,成为了文艺创作和深度文旅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和内在支撑。侗族作为一个有语言无文字的民族,其历史与文化依靠口传心授得以延续。侗款、多耶、侗戏、河歌、侗族大歌、侗族琵琶歌等民间文学形式,承载着这个“没有语言的王国”的集体记忆与文化基因。
例如,吴浩与梁杏云等合著的《侗族款词》荣获2011年第六届铜鼓奖,正是对侗款这份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搜集、整理与再创作的成果见证。再如莫俊荣的长篇小说《掌墨师》荣获2017年第八届铜鼓奖,聚焦的正是侗族木构建筑营造技艺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当一个作家能把自己民族的文化基因深度融入到文学艺术创作中,并且让其成为引领文艺作品价值取向和主题思想的关键引擎,这样的优秀作品注定会被人民和历史所铭记。
当然,自觉的文化认可和身份认同只是文艺家创作的内在基础,而这些创作成果充分证明,深厚的民族传统文化是三江文学艺术事业不断发展壮大的根基所在。
传承机制:非遗活化的创新路径
传统文化既要守牢根基,更要创新发展。面对新一轮的人工智能科技赋能新浪潮,三江探索出了一条非遗保护与活化并重的传承之路,让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焕发新的生机。
三江的文化振兴之路,从来都不是关起门来“孤芳自赏”,而是打开大门“融合发展”。三江的传统文化构成体系较为丰富且完善,涉及建筑文化、歌舞文化、服饰文化、饮食文化、稻作文化、中医文化等诸多领域,而这些优秀传统文化和民间技艺也逐步被列入非遗序列。截至目前,三江已建成非遗传承基地12个,拥有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175项、代表性传承人315人,其中国家级非遗项目名录4项、代表性传承人5人;自治区级非遗项目名录41项、代表性传承人47人;市级非遗项目名录58项、代表性传承人133人。三江的这一组组数据,足以支撑起全国文化先进县、全国首批文化产业赋能乡村振兴试点县、中国文化百强县等这些沉甸甸的文化盛誉。

传承有序是文学艺术得以持续发展的活力保障。三江制定出台了《三江侗族自治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管理办法》,通过政策保障为非遗传承保驾护航。更值得关注的是,三江还创新推出了“非遗+”(活动、教育、产业)模式,并同步打造首位侗族数字人江小媚AI品牌形象,推动人工智能赋能文化传承,让三江非遗从静态保护走向活态传承,从传统业态向数字时代迈进。
例如,在“非遗+活动”方面,三江利用二月二侗族大歌节、三月三花炮节、四月八新米节、十月多耶节等民族传统节日开展各类比赛、展演和培训活动,提高了基层群众参与度和广大游客对侗族非遗的认同感。在“非遗+教育”方面,三江文化馆创新传承方式,免费开设课程与兴趣班,使三江农民画、侗绣、侗族大歌、侗族琵琶、侗族芦笙等侗族传统文化进入企业、乡村、校园、单位和社区,“民族文化进校园”已成为当地非遗传承工作新亮点。在“非遗+产业”方面,三江培育出了三江清花绣坊(侗族刺绣文化)、侗天宫布步生花植物染品坊(侗族服饰文化)、侗乡应溪油茶厂(侗族油茶文化)、盛龙风情园非遗工坊(侗族糯食文化)等一批非遗产品企业,助力乡村振兴和文创研发,实现非遗传承和经济发展双赢。
正是这种“在传承中找市场,在市场中搭平台,在平台上做传承”的闭环模式,三江传统文化和民间文艺才得以生生不息。至今,三江参与非遗传承和民间文艺的群众数量已达十万多人,占整个三江人口41.8万人的四分之一左右,显示出极高的活态传承比例。
创作生态:多元融合的艺术表达
三江文艺创作的繁荣,得益于其开放包容的创作生态,身在侗乡却鼓励本土文艺家在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中找到创新的文艺创作平衡点,进而把握住“守望”和“远望”的辩证关系。
比如,韦明思的油画《侗族月也之斗牛》荣获2021年第十届铜鼓奖,是侗族传统习俗与现代美术表现手法成功融合的例证,作者没有固步自封在三江农民画的技法里,也没有完全痴迷于西方油画的套路中,创作背后的多元融合成就了画家新的艺术表达。而侗族地区首部实景演出作品《坐妹·三江》获得2015年第七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戏剧 ·文艺晚会),更是突破了三江历届获奖作品中从静态作品向动态作品的转型升级,这部将侗族建筑艺术、服饰艺术、歌舞艺术、婚恋文化和稻作文化等多元化深度融合的舞台艺术作品,成为了侗族地区舞台艺术作品的标杆,并于2023年与《印象·刘三姐》一道入选由文化和旅游部公布的40个全国旅游演艺精品名录名单(广西仅入选此2个项目)。

三江文艺创作生态的多元性,还体现在创作主体的多样性上。在三江,既有像莫俊荣、杨仕芳这样的专业作家,也有扎根民间的农民画家。例如, 2025年“新生活·新风尚·新年画”美术作品展览中,三江就有陈美美、荣雪莲等六名农民画家的作品入选;今年10月,三江农民画家代表团应邀参加北京大学第二十二届国际文化节,并将独具民族特色的三江农民画长卷作品《新青春 智未来》赠予北京大学,掀起一股浓郁的乡土艺术风潮。这股“文化现象”创造了三江在全国新乡土绘画艺术领域的新作为和新地标。
截至目前,三江长期从事三江农民画创作作者1000余人,300余幅三江农民画作品在全国、全省(区、市)画展和比赛中获奖,三江农民画产业综合年产值达1000多万元。今年9月,由广西文艺评论家协会、柳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中共三江侗族自治县委员会宣传部联合主办的“文艺赋美乡村——三江农民画高质量发展系列推介活动”在三江侗族自治县的成功举办,特别是《三江农民画精品集》和《三江农民画艺术论集》两部作品的同步出版发布,标志着三江农民画逐步从实践探索迈向理论与创作双轮驱动新阶段。
政策支持:文艺培育的系统工程
三江文学艺术的蓬勃发展,离不开当地党委、政府政策保障的“有形之手”和新大众文艺发展热潮的“无形趋势”,两者合一成就了地方的文化繁荣发展路径。尤其是2025年9月由中宣部等七部门联合印发的《“文艺赋美乡村”工作方案(2025—2027年)》发布后,进一步为地方文化振兴提供了具体的行动指南和指导方向,“文艺赋能”的使命步入了新的历史发展时期。
近年来,三江依托柳州市“龙城笔阵”文化品牌建设机遇,在多个文学艺术领域制定出台了系列“文艺赋能”的扶持政策,让各类文艺创作在三江侗乡大地上百家齐放,出众出彩。比如,在推动当地民族文学艺术繁荣发展方面,三江坚持把由当地县委宣传部主管、县文联和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侗族分会主办和广西侗学研究会协办的老牌纯文学期刊《风雨桥》经费列入年度财政预算,自1978年创刊以来已累计发行129期,依托期刊平台打造了桂湘黔三省区“风雨桥作家群”,先后培养了覆盖桂湘黔三省区环“三省坡”周边县份的100多位市级以上少数民族作家。其中,目前三江县内有本土国家级作家5人,省(区)级作家14人,市级作家3人,县级作家61人,本土作家覆盖老中青少四代,初步统计出版各类文学艺术和文化研究著作70余部,覆盖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文艺评论、民间文学、非遗技艺、理论研究和三江农民画等多个类别文学艺术领域。

同时,为持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打造桂湘黔环“三省坡”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示范带,三江先后组织举办了9届桂湘黔三省(区)“文学与地域”研讨会文化活动品牌,跨地域、跨民族涌现了一批批优秀作家,创作了一系列文学作品,为推进三省(区)民族文化繁荣发展,增进各族群众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地方社会和谐发展发挥了不可替代的文化赋能作用,在全区和全国侗族地区有着深远的影响,并成为侗族地区民间文学活动的一面鲜明旗帜和场域文化IP。
另外,在文化设施保护和建设方面,三江目前有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全国级4处、自治区级6处、县级11处,馆藏各类文物、藏品近3000件(套)。三江还结合特色民族文化要素禀赋优势,以“种文化、搭平台、兴产业”为抓手,在独峒、梅林、林溪、同乐等乡镇建立了 “侗族农民画”“侗族器乐”“侗族刺绣”“木构建筑”等文化产业基地。通过“基地+农户+作者”等参与模式,走出一条经济与文化互动、文化与旅游结合的产业融合发展新路子和新业态。
文化自信:守正创新的精神内核
三江文学艺术的成就,归根结底源于文艺创作主体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对自身民族文化的深刻理解、真诚热爱与创造性转化的艺术创作能力。
这种文化自信,正是引领三江文艺创作从高原走向高峰的精神内核。杨仕芳作为三江侗族作家的优秀代表,先后两次入选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小说集《而黎明将至》和报告文学《新声》),于他个人而言可谓是“梅开二度”问鼎广西文艺界最高奖项,而其作品无一例外地致力于对基层精神和民族振兴的时代书写。

值得一提的获奖作品长篇报告文学《新声》,目前已出版英文、韩文、越南文、印尼文、老挝文5个语种外版图书,首次亮相2025年第三十一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并同步在京举办《新声》多语种外文版新书发布会。这是该作品入围2024年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初选作品名单之后,又一次引起文学界、出版界、翻译界和评论界的广泛关注,是三江、柳州、广西乃至全国在“中国—东盟”文化交流合作中的生动实践和重大成果,为构建周边命运共同体提供了精神沟通载体,也为跨国人文交流和广西文化输出提供了文学赋能样板。
这种文化自信,使三江文艺家能够以平等从容自信的姿态参与当代文艺对话,并在对话中达到艺术创作的最佳状态。比如,韦明思的侗寨系列作品,既保留了侗族文化的元素,又融入了当代艺术的表达方式,展现出民族性与现代性的成功融合,并把文化自信建立在传承与创新的平衡之上。三江文艺工作者深刻理解传统文化的价值,但又不拘泥于传统,而是大胆融入当代审美与艺术语言。

自首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启动至今,从《苗族神话研究》到《中国女神》,从《侗族款词》到《掌墨师》,从《而黎明将至》到《新声》,三江文艺家们用一部部生动的作品印证了三江文艺创作生生不息的活力和毅力,同时也用他们的创作实践证明:作为一名研究者、作家、画家或非遗传承人,必须根植脚下的故土,也必须守住望乡的情怀,并一如既往地扎根民族土壤、拥抱时代变革、坚持守正创新,在文化振兴道路上行稳致远。
这,或许就是“三江文化振兴为什么能”的最好答案。
作者:谢以科
来源:风情三江



